发生在14-16世纪的欧洲文艺复兴运动，其核心精神就是“以人为本位”“强调人的自身价值”的人文主义。这种思想自然会反映在艺术领域。其突出的表现，就是中世纪圣母像的传统绘画模式发生了巨大变化。

    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像，无论是从圣母的原型上，还是从构成要素以及表现内容上，越来越趋于生活化，凸显出强烈的人文主义色彩。

    艺术作品具有直观性。通过对这些圣母像作品的解析，我们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在那个时代所发生的思想变迁。

一

    早期的圣母像，大多遵循一种模式。

    在形象上，人物的姿势、面部的表情、穿着等等，基本上是固定的。当时绘制圣母像，并不是以“现实的对象”作为模本，画面形象的构成元素，其实是一种“想象出来的象征符号”。这些元素具有宗教上的象征意义，但是缺乏感染力。

    在 画法上，早期的圣母像主要是以“平涂画法”为主。一方面，这是因为绘画技艺尚不成熟。当时还没有产生油画的绘制方法，不可能反复“堆涂”、修改，所以在人 物形象的表现力上，没有强烈的光影效果，只是在平涂的基础上略加一些明暗的晕染，使画面形象的面部结构和衣纹呈现出凹凸感来，缺乏立体效果，基本都是用线 条勾勒的平面，用色也十分简单，主要是以象征神圣的金色为主，因此表现力不强。另一方面，这也是被当时的观念所局限的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产生“肃穆”的效果。

    总体上来说，早期的圣母像极力淡化世俗的情感，画面形象的表情严肃、不可亲近。而在表现圣母与圣子的关系时，这个特点显得尤为突出。画面中这两个形象，仅仅是“构图上在一起”，彼此之间缺乏一种“感情上的呼应”。

    通过这种方式绘制出来的圣母像，存在着严重的“程式化痕迹”。由于模式是固定的，所以各种圣母像作品也缺乏个性，看起来区别大不。因此，当时绘制圣母像的画家，地位大多等同于工匠。

二

    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，形式上是“复兴古希腊、罗马的古典文化”，本质上是肯定人的价值和尊严，肯定人对现实生活幸福的追求。这种思想观念的转变，为圣母像的绘画带来了新的内容。

    文 艺复兴时期的画家在绘制圣母像的时候，着重表达的情感是源自于现实生活的“母性温情”，因此是以现实生活中的母亲作为原型的。这种观念的转变，为圣母像这 一传统的题材，带来了新的意蕴。画中形象的素材源自于生活，因此更加生动灵活、不拘一格。人性的美被赋予了神圣的含义。这些形象不再是想象出来的“象征符 号”，而是来自“美的现实对象”。在文艺复兴运动的晚期，画家更加注重“忠实地描摹自然”，圣母像也更加显得“平民化”。比如，在现实主义画家卡拉瓦乔的 《参拜圣地人的圣母》中，画家甚至不再刻意表现人物形象的神圣和荣光，而只是注重表达这位女性的怜悯之心。

    与此相对应的就是，画面的背景也是趋向于生活化、自然化，放在了草地、花园、森林中，作为标志性的光环也逐渐淡化。圣母像尽管是宗教题材的绘画，但是绘画的情景却常常是生活化的。

    由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像更加贴近现实生活，使圣母的形象更为真实，更有亲和力，她能够被人们所接受，因而信徒愿意向她敞开心扉、表明心迹。

三

    以意大利画家拉斐尔的《西斯廷圣母》为例。

    这幅被誉为“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像代表作”的伟大作品，绘制于1512年至1513年，因为最初是装饰在西斯廷教堂内而得名。画中形象和真人大小相仿，画中的圣母衣着简朴，是一位年轻、美丽、高贵、充满母性的意大利平民妇女的形象。她脸上的神情，洋溢着一种带有牺牲精神的母爱。这是一位普通母亲的形象，同时又是一位伟大母亲的形象。

    其实，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像大多具有这样的特点：画作中的形象是现实主义的，同时画家们又善于挖掘、表现这些现实形象中的神性。在这里：现实和彼岸世界是完美地统一、融合在一起的。

    由 于突破了传统的限制，画家们敢于进行大胆的尝试，因此不断出现了革新的绘画技巧和画法。透视法的运用，使画家可以在平面画布上表现三维的空间；画家们积极 探索绘画材料的运用（比如，凡·艾克兄弟实验用油调色，使颜色易于调和、便于运笔，并且绘画时可以层层堆涂，使画面透明鲜亮，还能保持经久鲜润和美丽的色 彩，因此被称为是油画的发明者），让画面更加具有感染力；独立的画风探索，形成了各种不同的艺术风格（比如，16世纪在佛罗伦萨出现的“样式主义”艺术风格，在绘制圣母像的时候，在人物造型上，特意拉长画中的人体比例，使画中的形象“纤长”“柔美”），增加了艺术表现的多样性……

    所有这些创新的技巧也同样运用在圣母像的绘制中，因此也极大提高了圣母像的艺术表现力。

    正是从这个时候起，欧洲的画家不再等同于没有社会地位的工匠，他们得到了社会认同，成为被权贵追捧的“艺术家”。

    在 文艺复兴时期画家的笔下，圣母像的画风更加柔和、更加具有生气，色彩和构图都更加丰富、和谐。作为“母性”“亲情”的表现，圣母像和世俗民众的联系也更为 紧密。这些艺术作品受到了民众的欢迎，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民众的思想意识，而这也正是欧洲文艺复兴的真正的历史意义。 

（作者单位为华东师范大学艺术研究所）